[古典]品花宝鉴(全)-2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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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1月19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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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七回奚十一奇方修肾潘其观忍辱医臀


必皆有惊人好句,老夫洗耳恭听。「三人不能推让,先看文泽的第一层是:
楚江烟水吴江雨;N字阑杆丁字帘。

道翁及众人痛赞了。道翁道:「这第二层最难,上有第三层,下有第一层,
这要看竹君的巧思了。」南湘已想了一会,颇难着笔。仲清也在那里凝思,各要
争胜。南湘已得了,写了出来,道:「题得不好,将就算他第二层罢。」众人看
是:秋色扑帘栊,置身已觉超平等;月光穿竹树,放眼请登最上层。

道翁赞道:「果然是第二层的联句,移易不动,这是煞费苦心才得出来。剑
潭的第三层如何?想另有妙意。」仲清道:「我的不及竹君的切题。」即写了出
来,看是:君如趁月来游,云移一鹤;我欲乘风归去,桥卧长虹。

南湘看了,先痛赞起来,道:「剑潭此联,颇有仙气,这断不像第二层,也
不像第一层,实在是第三层最高处,我真服了你这种浑脱句子。」道翁与诸人也
齐声痛赞。

吃了些点心,又下了船,慢慢的遥众名士领略那水光山色,佳兴增添。穿过
了六曲红桥,沿着那竹树蒙茸,到了一处,那是停云叙雨轩。高下两层,一在半
山,一在山脚,甚为幽雅,大致与吟秋榭仿佛。道翁道:「这个名字要改,此处
是第二个胜景,着不得陈腐语,改为练秋阁罢。」众人道:「改得很好。」

道翁道:「此处须静宜添一副好对子。」次贤道:「恐题得不佳。」也即写
了两句,看是:清樽满赏《山香曲》,画舫遥听《水调歌》。

道翁与众名士赞赏不已。

子云让众人下船,对次贤道:「先到桂岭,转来再到缥渺亭罢。」次贤道:
「自然先到桂岭为是。」就从练秋阁旁,转入一条小港,随着山脚,荡有三箭多
远。上坡见是一个药圃,四面围着白石短栏,一个亭子。从亭子进去,有几间屋
宇,内中清洁,有些药铛、杵臼等物。一边是豆花篱,此时却还空着。

一边是鹿栅,有只梅花鹿在里面,见人来便呦呦的叫起来。众人也赏玩了一
回。出了药圃,是一座土岭,见无数的挂树,过岭来桂树更加多了。内有好向处
院落,自成一景,亭台楼阁,备极其胜。子云领众都走到了,进了正屋坐下。子
云又让客用了些茶、点心。诸人一面游赏,道翁道:「此处是个大坐落,桂岭二
字不足以尽之,改为丛桂山房罢。」子云道:「改得妙。」

道翁又道:「你自置一联。」子云笑道:「道翁先生既要考我,也应早些命
题。到临时才说,教我如何想得出来?」构思了一刻,也集了副成语,写将出来。

众人看是:大雅扶轮,小山承盖;落花入领,微风动裾。

道翁道:「集得甚好。」即起身出了桂岭,望北而来。只见怪石嵯峨,若飞
若走,颇为骇目。古藤如臂,香草成茵。上了山径,直盘旋到了山顶,有十丈多
高,把园中的景致,望得□然。看了好一会,才一步步的拾级而下,到一个山凹
里亭子边,便是缥渺亭,靠山踞石,两翼外张如飞的样子,好不幽险。

亭中可容三席,下面东手就是方才的练秋阁了。道翁道:「怎么又走回来了?」

看亭子里有副对子,是他的学生华光宿的,也还用得,便对子云道:「你于
此处,何不再集一副成语?」

子云道:「我料着道翁还要考我,我已想就了。」即写道:幽岫含云??深
溪蓄翠;横藤碍路,弱柳低人。

道翁说:「好。」又步下山来,沿着右边一带山径,足足走了半里多路,过
了好些石磴、云屏、小亭、曲榭,到了一带梧桐树边,前面远远望见赐书楼。才
从西边一条曲径走去,又穿过了几处神仙洞,便是一道清溪,围着一个院落,门
外也有几堆小山,尽是碧桃花树,已盛开了。遂同过了小石梁,来到桃花坞。这
里有五六处坐落,游赏已毕,道翁道:「此处改为寻源仙墅,也须添副对子,再
借重庚香一题罢。」子玉想了一会,写出看是:此处即仙源,自有问字青鬟,添
香红袖;名园为福地,不数踏歌潭水,打桨春潮。

道翁大赞,众名士也随声附的。

出了寻源仙墅,又过一座半石半土的小山,接着就是几百株杏林,围着三四
层重楼,湘帘晁漾,绮户文窗,令人应接不暇。道翁道:「这个楼名题得才妙,
无须更换。东风昨夜楼是那一位题的?」次贤道:「是度香题的,对子是我做的。」

道翁道:「好对子。」朗吟了一遍,也叫琴仙写了出来,琴仙记得是:一夜
雨廉纤,正燕子飞来,帘卷东风,北宋南唐评乐府;三分春旖旎,问杏花开未,
窗间青琐,红牙白□选词常于是从东风昨夜楼后面走去,说不尽园中的景致。又
到了一处,尽是些榴花艾叶、萱草紫薇等类,有几架老藤花开满四处,还有些罂
粟、虞美人,有五六处坐落。道翁各处看了,知是小赤城,因榴花而设。又看了
些对联,自己题了一副,命琴仙写了出来。众人看是:翠黛忘忧,琥珀杯斟金谷
酒;红巾侍宴,珊瑚枕卧赤城霞。

众人大赞,又走了出来,望北而行,右手竹梅外,望见宝香堂的东墙角。又
见风露清吟馆的那一带峭壁,迤向西北。沿池走去,又到一处,见碧梧、翠竹、
芭蕉、棕榈、柿子,清荫满目,爽逼衣襟。有五六块大盘陀石,顶上盘着凌霄花,
正开得茂盛。此处妙不可言,道翁与众名土在石磴上坐了,道翁道:「这里别开
生面,宜夏宜秋。」坐了一会,进了屋宇,见有回廊,有抱厦,有平台,有敞厅,
游历不厌。正在厅内,见题着积翠轩,有几副对联。道翁道:「积翠轩可改为清
凉诗境。」

众名士道:「这诗境二字大妙。」道翁道:「庚香再题一联何如?既题了温
柔乡,也不可不题清凉境。」子玉听了,颇有愧色,只得唯唯听命,也就集了成
语。众人看是:零雨送秋,轻寒迎节;狂花满屋,落叶半床。

道翁与众人赞毕,过了清凉诗境,便是个水荡,青蒲细柳,绿蘸波光。湖边
有两三处茅舍竹篱,是个稻庄,其余隙地尽作平畴,颇有鸡犬桑麻之胜。东边河
面窄处,有个石梁,众人走了过去,就是先来的射圃,那边就是菊畦了。到了稻
庄,闲步了一会。又到稻庄后面,尚有无数的小房子在那里,都是园盯花叟住的
地方。还有藏花窖,藏冰窖,茶寮酒肆,倒也有趣。

那些园丁见主人同了客来,一齐躲到屋里去了。众人又绕到西边,尚有些鸭
栏、鸡埘、蟹簖、渔庄,麦牟麦一畴,菱茨满荡。

道翁不胜留恋,想起归田之乐来。谓子云道:「将来尊大人回来,这个平泉
庄胜于古人多矣。」便数今天添的对子,已有了二十二副,内有最多者是子玉与
他自己,其余也有两副的,惟文泽、王恂只有一副,未免不公,于是烦王恂、文
泽各撰一副,又改稻庄为红雪西庄。先是文泽念了出来,是:梅雨平添瓜蔓水,
豆花新带稻香风。

王恂也念了两句,是:宰相归来游绿野,将军老去隐青门。

道翁道:「这两联都好,不分伯仲。今日这些对联,各有所长,老夫只可拜
倒辕门了。」众名士谦让了好些话。

今日这怡园也算游尽,只剩了些小景致,不关紧要的地方。

子云请众位还到宝香堂,已是夕阳西下,朱霞半天,映着那些牡丹花,更为
绚烂。已撤了护花的幛子。子云备了两席,一席是道翁、南湘、子玉、琴仙、次
贤,一席是仲清、春航、文泽、王恂、子云。

正饭酒间,王兰保、金漱芳、秦琪官、林春喜同来见了,即分开坐了,谈了
些闲话。子云道:「今日这二十四副对子,清芬浓艳,各尽所长。但我看来,始
终要推道翁先生的赐书楼、承荫堂冠冕堂皇了。」众名士道:「自然,我们到底
觉得力薄,那里能这样大方,这是勉强不来的。」道翁道:「这也不然,一来相
体裁衣,二来是各人的性灵。今日高超的是剑潭,沉着的是竹君,细腻风光的是
庚香,风华绮丽的是湘帆,秀润工稳的是庸阉、前舟,潇洒跌宕的是静宜,就是
度香那副集句,也觉得落落大方。正是各人自立一帜,无从评定甲乙。你们看这
二十四副对子,好在虚字少,尽是实字多,便见得力量。若教外边那些名宿做起
来,不知要添多少虚字在里头,才凑得成、捏得拢呢。」众名士一齐佩服。子云
道:「先生何不将那篇序文拿出来,大家看看?」道翁道:「我本要请教。」即
叫书童到春风沉醉轩取了出来,大家争先要看。子云道:「不用,我与静宜是看
过的了。」便叫书童找了两个针,将序文插在壁上,携灯照了。众名士看时,那
四旦也同过去看,见道:昔者署书之体,肇于白虎芬龙;刻石之诗,目方自平泉
翠筱。

故《兰亭》一序,春贴争传;《柏梁》数篇,华词擅藻。况乃地严紫禁,云
护皇都,名著金台,星连帝座。铜街复道,珠市通衢。龙楼映凤阁以生辉,玉辇
随金銮而同警。貂蝉贵第,大开竹木之园;驷马高门,广建芙蓉之府。尔乃东海
巨公,南天协相,秉百蛮之节钅戎,领两浙之湖山。岛屿风清,海洋令肃。

鲸氛净而飞万里,蜃气息而晴霞满天。预谋韩忠献昼锦之堂,先廓晏大夫近
市之宅。赐来水衡之钱百万,拓出金谷之地十弓。

则有翩翩公子,弱冠为郎;岳岳清才,英年攀桂。簪裾云集,皆四姓之门庭
;裙屐风流,洵一时之俊彦。共商图画,成此园居。鸠工庀材,三十六月;风廊
水榭,四百八间。人杰自应地灵,云蒸亦复霞蔚。其园也峥嵘窈□,突兀□崎,
山列如屏,水潆成带。灵枫人柳,老化红羊;怪石危峰,暗蹲碧兽。三分竹而二
分水,五步阁而十步楼。横塘曲槛,尽草木之扶疏;青琐绿墀,极房栊之繁盛。

听鹂有馆,斗鸭成陂。驰马球场,设鹄射圃。春风一来,则繁花如绣;夕阳
欲下,则好鸟咸啼。流泉数金石之声,岩岫染黛眉之色。则有云间词客,邺下才
人,落唾生珠,清词霏玉。回紫澜于大海,骑彩凤于神山。琉璃研匣,置鸲眼之
端溪;悲翠笔床,卧鼠须之湘管。朱盘展而华月倒行,宝鼎喷而祥烟成盖。夜吟
未已,宵露珠圆;晓寐未遑,朝阳金灿。竹楼花浦,时来不速之宾;残雪为霞,
绝少离群之感。论古则源探星海,辩才则河下龙门。风云壮而五纬经天,月露新
而七星贯手。洵乎豪矣,不亦壮哉!于是南都石黛,妙选歌台,北地胭脂,齐来
舞榭。

惊鸿飞燕,飘冶袖之双双;鹿锦凤绫,结霓裳之队队。联步于广寒这阙,玉
宇无尘;回眸于洛浦之滨,秋波屡转。唾花飞而香留三日,歌珠串而莺啭一林。

何论蛾眉螓首,夸桃李之颜;翠羽金染,盛侈钗钿之饰也。

而议者谓玩物丧志,节欲保身,腥西农之味腐肠,窈窕之妹伐性。

是以寇公居处,地乏楼台;羊子清贫,衣惟布帛。上卿犹豚难掩豆,丞相亦
门不容车。即为清德之是徵,高风之足尚。岂知屏列歌姬,不失汾阳之业;庭罗
丝竹,愈形谢傅之贤。陶士行有童仆千人,于襄阳称馈遗十万。金花银烛,羊公
爱客之心;醇酒妇人,信陵自豪之致。况本门高王、谢,佩爱罗囊;姓拟金、张,
卫森画戟。自有甘临之象,何须苦节之占。宜乎视金银为土芥,轻珠玉如泥沙。

且超脱者为才子之情,豪纵者尤少年之气。阳春烟景,大块文章;驰电难追,
逝川谁挽。苟不及时以行乐,殊为拘执而鲜通。更逢樱桃为郑国之尤,芍药以扬
州为盛。故琵琶筝笛,游楚常以随身;月观琴台,徐湛因之宴客。龙华会上,聚
青真玉女之仙;兀迹山前,志赤乌美人之地。

千灯张而银河落于树杪,重帘卷而珠彩生于栋间。华□忉利之天,原许神仙
游戏;流水夭桃之际,岂无花草迷人。多见者识广,博览者心宏。若云尹文子之
身宜布衣,公孙弘之餐应脱粟;清风明月,买不因钱;扫雪烹茶,贫而能乐。是
犹舍江湖之大而濯蹄涔,忘华岳之高而惊培□也。仆衰年作吏,憔悴风尘,壮岁
束装,羁栖宾客。然而览洞庭彭蠡之胜,瞻南衡东岱之崇。

登吹台而揖高岑,入戎幕而抗范陆。拥裘雪塞,走马兰台。庚子山萧瑟生平,
江关已暮;杜少陵飘摇风雨,草舍无存。今也驽骀犹系盐车,归田何日;社燕暂
寻朱户,胜地重逢。会珠敦玉□之场,作联袂题襟之集。呜呼!蓬心将死,经零
雨而重苏;桐尾已焦,遇赏音而犹响。结交以道,文字为缘。他年事业勋猷,相
门出相;此日池台花鸟,仙境求仙。若谓歌梓泽之芳园,言兴珠翠;序玉台之新
咏,书凿金银。则仆才尽江淹,赋输王粲;愿投梭而看织锦,请捧研以俟生花。

当下众名士看了,正是游、夏不能赞一词,惟有拜倒而已。

道翁自谦一番,又道:「可惜今日吉甫未来,又少了许多名作。

明日想他也就大好了,请他来看了,斟酌斟酌再刻。「诸名士皆以为然,直
饮到三更,方才尽欢而散。不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话说诸名士那日在怡园分题了些对子,经道翁一番赏识,俱极欣喜,后又看
了那篇序文,真是五体投地,不能不服。就是南湘、春航,是最不轻易服人的,
此时也是真心拜倒。明日子云又请金吉甫到园,将那些联额看了,吉甫亦甚佩服。

请道翁用真行字,写了十六扇屏风,吉甫荐的季十矮子在园中刻起来。

到了四月十一日,春航、南湘报中进士,南湘中了二十一名,春航中了三十
四名,两人不消说都欢喜,把个蕙芳、兰保也乐得说不出来。南湘此番在京,借
住在文泽处,因去年乃翁赴任时,将住宅卖去。蕙芳因春航在文泽处,虽彼此相
安,但他出进虽没人说话,也常要到门房走走,因此觉得不甚便当。

又见南湘也中了,想他们二人的才学,是必入馆选的,即与春航、南湘商量,
何不合租一所房子。他二人甚愿意,就托蕙芳留心,蕙芳又托人问了几处,皆不
合意。一日来到子云处,说及此事,子云道:「何不到我园中来,也热闹些。且
道翁已选了南昌府通判,不日就要赴任,玉侬是要同去的了,你们搬进来,不好
么?」蕙芳道:「我是不搬进来。」子云道:「你也搬进来。」蕙芳道:「我要
搬进来,还要等一两个月,此时还不能呢。」子云道:「桂岭那边丛桂山房就有
三十几间屋子,竹君、湘帆二人很够住了。你去对他们讲,说我说的,不必另觅,
将来如有家眷来了,再找不迟。我明日拣个日子去请他就是了。」蕙芳应了,又
到次贤、琴仙处谈了一会。琴仙知道不日就要出京,回念旧时朋友相好一场,出
京之后,不知何年再叙,甚觉缱绻,留蕙芳坐了半天,谈了好些话。蕙芳道:
「你要出京,我们自然要送行的。但我令尊在家,拘拘束束,不甚畅快,须到外
边去才好。」琴仙也应了。蕙芳谈了许久,方才辞出,见了春航、南湘、文泽,
均将此话说明,度香要请他们二人过去,春航道:「竹君可以去,我这几日就想
接家母与内人来,房子终要找的,省得挪来挪去。」南湘道:「我也看去不去,
也在两可。」春航明日面辞了子云,说要接家眷来京,子云也不好相强。蕙芳也
找着一所房子,甚是合式,就在鸣珂坊,与子玉相近。又替春航备了车马,新收
了几个管家。那赶车的就是周小三,进来后,又荐他小舅子许老三,改名许贵,
做了跟班,局面一变,暂且按下。

且说那奚十一病好之后,已养了一月有余,此时性子减了好些,身体瘦了好
些,烟瘾又大了好些。但奚十一这个孽障,虽经了这番痛苦,就应该痛改前非,
保身节欲。谁知他身体一健,仍旧不安本分。况且内有菊花,外有巴英官,这两
重前后门是封锁不来的,未免也要应酬应酬。无奈那厥物甚不妥当,不动作时倒
也不觉怎样,此时原只剩了半截,没头没脑,颇不壮观。到动兴时,内中有一条
筋胀得生疼,要勉强应酬几下,也是不能的,把个菊花心内急得无法,唯有暗中
流泪。奚十一也觉抱愧,自己一想,今年才得三十岁,怎好就是这样?若在家乡,
倒还能想个修治法子,这里只怕未必有这个能手,把他移梁换柱起来。

一日要到宏济寺去谢唐和尚,封了五十两银子,叫英官拿了。到了寺门口,
见间壁开了个饭庄子,挂着招牌,写着安吉堂。奚十一也不理会,到寺中见了得
月,有些恨上心来,把他肩上狠狠的拧一了把。得月嚷道:「做什么使劲的拧我?」

奚十一笑道:「你害得我好苦,病了一个多月不算,把那子孙桩也锯掉了半
截,教我做了个废人,我好不恨你。」得月把眼狠狠的瞅了他一下,冷笑了一声,
道:「你不知那里沾了来,倒来冤我!我好好儿的有什么,你只要看我的师父,」

说到此,住了口。奚十一坐了,拉他在身边,问道:「你师父那里去了?」

得月道:「在间壁庄子上。方才有个杨八爷请他去说话,就回来的。」奚十
一又与得月顽笑一会,再问聘才,也不在家。

只见唐和尚醉醺醺的回来,见了奚十一,满面春风的道:「恭喜,恭喜,如
今是大好了。」奚十一笑道:「多谢,多谢,还亏了你。虽然如今做了歪脖子的
老短,到底还留得一半。若用了那人的药,定然弄到斩草除根,净了身了。我也
没有什么谢你,这一点东西算还你的药本罢。」说罢,作了一个揖,从英官手里
接过来,双手送上。唐和尚连忙的辞道:「这如何使得?咱们弟兄怎样的交情,
你竟把我当作外人看待,送起谢仪来,快请收回。」奚十一道:「你莫非嫌少么?」

唐和尚连忙陪笑道:「岂有此理。」双手只管推来。奚十一道:「唐大哥,
你不用这样,咱们交情原不在这上头。但你那八宝丹是个贵重丹药,也花了钱才
配成,不是几个钱买来的。如今你不收,倒使我为难了。」唐和尚还要推辞,奚
十一决要他收,只得收了。

二人讲了一会话,唐和尚道:「你如今想已不忌口了,我这个庄子有几样菜
颇好,今日尝尝新。」奚十一道:「这个庄子是谁开的?开有几天了?」唐和尚
道:「这所房子是我寺里的,前年师兄租与一家住了,吊死了两个人,那家就搬
了出去。

已后常常的闹鬼,所以闲空了一年。前月春阳馆的黄掌柜的来,看这屋子好
开庄子,与我搭伙计,我出了四千吊钱,才开了三天。有个厨子会做几样菜,一
样烧鸭子,已是压倒通京城的了,还有一样生炒翅子,是人家做不来的。靠你能
的福,这几天倒也拥挤不开,城里头有几位相好也赶出来。却还有一样比别处好,
后头一重门开通,就是魏大爷的住房前一层,有相好的如果酒后要吹两口,可以
到我这里来。就那边也另有两密室,要相公、媳妇,都可以叫得。从我这边进去,
是没有人知道的。

比运河旁边那个右僧庙,一切更觉方便,又觉严紧,你说好不好?「若奚十
一从前听了,不知怎样高兴,无奈如今大非昔比,眼前不见,耳中不闻,倒还好
些。若听了那些话,见了那些人,心中一动,底下那脑袋就像要伸出来,这条筋
偏又拳缩伸不直,好不难受,因此不敢动心。他也不怕人笑他,就将这个苦楚说
给唐和尚听,听得唐和尚大笑不止,说道:」你拚得再病一个月,我替你治好他。

「奚十一道:」怎样治?「和尚笑道:」我将些烂药把那条筋烂掉了,省得
他要痛,岂不好么?「奚十一道:」不好,适或一齐烂完了,怎样呢,难道还长
得出来?

我们广东倒有个接树法子,用海狗肾接他,不知京里有会的没有?「唐和尚
拍手笑道:」巧极,巧极!怎么没有?方才一个杨八爷,叫梅窗,一个张师□,
叫笑梅,是魏大爷的相好,常到这里来,我也与他相好。他们二人在间壁吃饭,
我送烟过去,与他们讲了半天。那张笑梅有个亲戚是苏州人,专门行这一道,替
人配眼珠子,配鼻子,配牙,这却都是假的。惟有接那样东西,说先上了麻药,
将他一劈四瓣,把狗肾嵌进,用药敷好,再将药线缠好,一月之后平复如初。这
狗肾是要狗连的时候,一刀砍死两个,从母狗阴里取出来的,才有用呢,不是什
么海狗肾。而且听得说人是不疼不痒的。这人叫阳善修,现寓在城外,想必你那
个也可以接得。但据你说短了,不晓得能接长不能。「奚十一听了,满心欢喜,
就立逼着唐和尚去请他来商量。

唐和尚已经访明了住处,就叫人去请那阳善修。

那阳善修住得不远,不多一刻来了。唐和尚出来,照应他先在外间坐下。奚
十一从里面看他,面貌颇不适观,衣裳蓝缕,有几分瞧不起他,也不出来,叫唐
和尚与他说话。和尚将奚十一的毛病讲了。阳善修道:「讲接法也不同,先看各
人的本源,再看各人的行货。譬如那老年人筋力衰的,是不能接的,就接了也是
白接。若是本源好的,就烂掉了半截,只要有个根子,也可接得起来。但先要看
看那位的本源,再斟酌接法。」唐和尚同了他进去,奚十一勉强把腰松了一松,
就坐下了。阳善修见奚十一才三十来岁,身材长大,像个本源未亏的人。但看他
那威风凛凛的样子,不敢来问他,局局促促的站着。奚十一把手一招,叫他坐了。

方才讲的话,奚十一早已听见,便道:「我这个病就有一样作怪,内中像有
条筋扳住,胀起来,他就有些疼。必要先治好了这条筋,才可治别的。」阳善修
道:「且先请教请教,看是怎样。」奚十一也觉有些不好意思,唐和尚走了出去,
奚十一方站起来,解开裤子。那人凑着一看,把个象牙片儿拨了两拨,叫奚十一
把裤穿了,说道:「果然,先治直了这条筋,方好再接。」便出来对和尚坐了,
先讲盘子,包修包好要二百银子,如有什么不妥当处,一钱不要。唐和尚与奚十
一讲了,奚十一道:「二百银也不多,但是要有用才好,不要被他赚了。」唐和
尚道:「他说好了才受谢,不好不要钱的。」奚十一应了。唐和尚做中,三面言
明,立了字据,明日先付药银五十两。阳善修即拿出一包药,一条绫带来,交与
奚十一道:「你回去,将这药用丁香油调好敷上,把这绫带捆了,起先松松的,
到起性时,便扎得紧紧的,越硬越扎紧,只要三刻工夫,这条筋就直了,永远不
缩的。

明日我到府上来再治。「

说罢去了。

奚十一满心欢喜,便等不及唐和尚请他吃饭,即辞了回去,与菊花说知,菊
花更加欢喜,便找了丁香油出来,绝早就吃饭,过了瘾,催奚十一睡了,将药调
得浓浓的,敷满了他,将带了捆上。奚十一觉得那物先凉后热,一会儿火烧起来,
胀得甚疼,便叫菊花把带子收紧,收紧了觉好些,一连收了三次,方才止痛。奚
十一睡着了,菊花醒来,将手摸摸他,觉比以前长了好些,心中甚喜。到了明日
起来时,菊花要解他的看看,奚十一正想撒溺,菊花替他解了,奚十一撒了一泡
黄溺,重新捆了。

吃了早饭,唐和尚同了那人前来,奚十一到书房里陪他们坐了,阳善修问了
昨夜的光景。菊花走将出来,从板壁缝里望那个医生,生得颇不顺眼,一个黄肿
脸儿,约三十来岁年纪,有几根微须,身材短小,穿一件油晃晃的旧绸袄子,两
只袖子破烂不堪。又见唐和尚的头剃得紫光油滑,穿件青绸夹袄,拿着把扇子扇
着。听得那人说道:「叫你们管家生个炭炉来。要一大罐子开水,再要个小药吊
子,还要旧绸子一块。」奚十一吩咐都取了来,炭炉、开水是现成的,就搁在一
边。那人取出一包药,听得他说道:「这是参,这是牛黄,这是珍珠。」又抓些
别样的药在里头,煎了一会,倒了一杯,凉了半刻时候,叫奚十一先服了。奚十
一道:「我等不及了,我要过那瘾。」

那人道:「索性上了药,你再和唐师父吃烟。等这药性发一发,就好动手了。」

此时春兰、英官也站在书房门口观望。

菊花见那人先调了半盏子药,将奚十一的带子解开,将水洗净,把绸子擦干
了。菊花嫌那板缝小,还有些灰土嵌在里面,取下金耳挖来,把板缝里的灰剔得
干干净净,眼光才望得到转弯处。见那人将药与他敷上,又拿一个绸套子套上,
点了五寸长一枝香。奚十一与和尚躺下吹烟,菊花又见那人到窗前桌子上解了一
包,取出个竹筒,并一个油纸包来。把那油纸包打开,有几条药线,还像是湿的,
将四条理直了,放在一边。听得他问道:「你那尊躯似乎过短,你如今要加长些
不要?」奚十一道「能够加长更好。」那人道:「也不能很长。此时尊驾发起性
来有多少长?」奚十一道:「前日不过两寸半,昨日筋直了有三寸了。」那人道
:「我替你修好了,就可以有四寸,也就够了。」奚十一一口烟含在嘴里,答不
出话来。菊花在外听了,当是奚十一只要四寸,便着了急,失口说了一声道:
「极短也要五寸。」唐和尚忍不住笑了一声。奚十一听得出口声,便咳嗽了一声。

菊花自知失言,便跑了进去。阳善修听得有人说要五寸,抬头一看,见门口
有两个孩子站着,便当是他们讲的,也笑了一笑。春兰脸倒红了一红,英官鼻子
里哼了一声。

那麻药已上了好一会,菊花忍不住又走了出来瞧时,见那人说道:「香已点
完了,药性也走到了。」身边又扯了一块青绉纱来,笑对奚十一道:「疼是一点
不疼的,但你自己看了,我就下不得手,你须闭了眼。」奚十一听了,把绉纱在
脸上捆了两道。叫他坐在炕沿上,把腿分开,搁在两张凳上。那人拿了药线放在
一边,即蹲下身子,从竹筒里拣出两把小钢刀。菊花见了害怕,心里已突突的乱
跳。见那人解下套子,那敷上的药已半干了。又将鸡毛蘸着药水刷了一转,才把
刀割了一刀,血冒出来,把一条药线嵌进。一连四刀,嵌了四条。菊花看了,在
那里发抖,抖得牙齿对碰,扑在板壁上,那板壁也刷刺刺的响。春兰、英官吐出
了舌头,缩不进去。唐和尚不忍看,躺着吹烟。那人又掏出一个锡盒子,取出一
片鲜红带血的肉来,中间还剜了一个眼。又见他把那把小刀在龟头上戳了几刀,
又冒出血来,将那片肉贴上,再用药敷好。通身又上了药,扎了两三根药线,把
个象牙片子在头上按了几按,砑得光光的,才把绸套子套了。解开了蒙眼的绉纱,
见奚十一揉揉眼睛,像似不知疼痛,菊花才放心。

唐和尚问道:「怎样?」奚十一道:「倒也不觉怎样,就是下身麻木,此时
两腿一动也难动。」阳善修把他腿掇了下来,扶他睡下,说道:「每日吃煎药一
服,我留下方子,你们自去抓罢。敷药我每天午正时来替你上,七日内包好。好
之后切不可就使唤他,总要两三月之后,方可办事,不然是要受伤的。切记,切
记。公鸡、鲤鱼、羊肉,百天之内吃不得的。大好之后,你若能吃狗肉,倒有益
处。」奚十一道:「狗肉,我们广东人叫做地羊,是常吃的。我也不知吃过多少
了。」阳善修对唐和尚道:「昨日讲的药本先给我,我好去配药。」奚十一即叫
春兰去对姨奶奶讲,要一封银子出来。菊花听了,先进去开了箱,取出一封银子,
交与春兰送出。阳善修接了,收拾了药包物件,叫春兰、巴英官扶了奚十一进内
去躺罢,同了唐和尚出去了。奚十一果然每天服药一次,阳善修每到午正时候便
来上药,一连十余日,竟已长好。后来菊花也不回避了,到阳善修来上药时,在
旁偷看。见奚十一那物壮了好些,但是刀痕虽合,一条一条的形迹尚在头上,更
不好看,一块青,一块红,像人脸上带着记印一般。惟撒溺时尚有些疼痛,且按
下不题。

再说潘三自那日受了周小三这番荼毒回去,唬了一场大病,二十几天才起得
来。这口气闷在心里,无从发泄,还算小事。

那许老二抠了他一抠,又放了些东西在内,潘三回来趁早想法还好,偏偏又
病了整个月,如今又隔了多时,里头倒像生了虫,痒得难忍。老婆面前也讲不出
来,每到痒时只好隔着裤子抠抠擦擦,无奈全不中用。要想找个人替他医医这痒
病,自己已是这些年纪,又这般相貌,断难启齿。那一日实在难忍了,只得要老
年失节。想家内人都告诉不得,只有一个打更的焦傻子,是个懵懵懂懂的人,才
二十几岁。告诉了他,要他当这个美差,叫他不许对人讲,想他倒不讲的。主意
定了,便叫了焦傻子到了一个小帐房里,先赏他喝了一碗酒,三个黑面饽饽,然
后把这毛病对他说了,又叫他别告诉人。焦傻子只管点头答应,心内一些不懂。

嚼完了饽饽,转身就走。潘三一把拉住他,他问「要做什么?」潘三再要讲
一遍,也讲不出口来,若放了手,又恐他走了。便拉他到炕前,才放了手,自己
伏在炕沿上,拉脱了后面衣服,高耸尊臀,口里说道:「你来!你来!」焦傻子
见了,四下张一张,见桌上有张包茶叶的纸,抓了过来,递与潘三,嘴里说道:
「三爷,你自己擦罢,我只会打更,不会擦屁股的。」一径走出去了。潘三又好
气,又好笑,只得罢了。

过了几日,更加难忍,便恍然大悟道:「要找人,是要找个行家,这糊涂的
找他何用!便想起与他顽过那些相公:」若去找那年轻貌美的,又定不妥,只有
一个叫桂枝,如今三十多岁了,光景甚苦,在班里分包钱,他与我有些情分。

「即到戏园中找着了桂枝,也带他上了馆子,又许他几件衣裳。桂枝心里喜
欢,当是潘三念旧,还要与他叙叙,便极力巴结。潘三见他光景甚好,痒病便发
作了。

便把他的病根告诉了他,问他可有医方。桂枝听了,笑了一会,说道:「这
没有医方,就有医方,想你能也断乎不肯的。」潘三道:「我倒肯,只怕人家倒
不肯。

你若肯医我这个病,我愿重重谢你。「桂枝笑了一笑,瞅着潘三。潘三见他
肯了,便坐到他怀里,一手将桂枝那物捏了几捏,也有些意思。桂枝心里想他帮
衬,只得勉强。彼此松了裤子,桂枝也当他与自己一样的东西,不料到门口一撞,
一团茅草,路径不分,针针刺刺的,心上一惊,那物就如春蚕将死的光景,卧倒
了再也扶不起来。再见潘三的脸回转来,问道:」怎样?「桂枝更觉肉麻,身上
一冷,浑身起了鸡皮皱,忙说道:」今日不能,明日再医罢。「潘三见此光景,
只得拉倒,心上还想他明日来,与他约定了,给了他四吊钱。那桂枝又诉了多少
苦,格外要借十吊钱,潘三又只得给了。

到了次日,桂枝果然来了。进了小帐房内,也照昨日的样,只是不济,就用
三牲也祭不起他,把个潘三急得无可奈何,两人白白的坐了半天而散。潘三正在
纳闷,忽见一个伙计进来说道:「周家那找零的银子二十九两七钱,打发人来龋」

潘三道:「我早已秤好在此。」将天秤架下抽屉一开,只见几个法码在内,
不见银包。又从各处找了,也不见有。潘三明知桂枝偷去,只得叫伙计重兑了。
再看屋内墙上挂的一个表,也不见了。潘三恨声不已,因是找他来医病的,不便
多说,忍气吞声,惟有暗恨周小三与三姐害他。

又挨了几日,那天多喝了一盅,更痒得利害,偶然想起卓天香也十七八岁了,
又是他的老主顾,叫他来商量商量倒可以,即叫人去叫了天香来。天香来了,见
了潘三,请了安。潘三甚是欢喜,又同他到小帐房里,摆出一盘盒子菜、一碟熏
鱼、一碟瓜子、一壶陈木瓜酒,与他谈心。天香见潘三喜眉笑脸,乜斜着眼睛,
扭头扭脑,不像往日的样子,心里想他今日高兴,必有一番缠扰,吃了一会,天
香过去与潘三一凳坐了。潘三搂着,一手摸他那物,比落花生大得有限,心里吃
惊,问道:「你今年十八岁了,怎么还没有发身,像七八岁的孩子?」天香笑道
:「不晓得为什么缘故,他只不肯长,他也不懂人事,总没有动过色。」潘三道
:「我不信。」把他那颗落花生双手拈了几拈,果然不动,又捋两下,也不见怎
样,潘三气极,将他推下身来。天香嘻嘻的笑,又扑在潘三怀里,拈着他的胡子
道:「三爷怎么恼我?我原用不着这个。怎么你今天找错了门路?」

潘三撅着嘴不理他。天香伸手去摸潘三爷的下体,也像烟瘾来了的一样,垂
头丧气,不比往日的淘气。天香弄了一会,有些起来。无奈潘三一动心,后面更
发痒得利害。要把天香撵开,天香当是他故意装做,便一把攥得紧紧的。潘三咬
紧了牙,夹紧了屁股,把天香肩上咬了一口。此时是穿的夹衣服,一口把天香咬
的「哎哟哟」的叫起来,把一手护着肩。见潘三靠了椅背,把身了往下矬了几矬。

天香见此光景,甚是不解,眼睁睁的看着潘三,见他面红耳赤,又不讲什么。
天香道:「三爷,你今日为什么不喜欢我?想我伺候错了,因此恼我。」潘三道
:「我也不恼你,但我今日不高兴与你做这件事。」天香只得走开坐了,又道:
「三爷,要梳发不要?」潘三道:「也好,倒梳梳发罢。」天香与潘三梳起发来。

潘三问道:「你们给人顽的时候,内里怎样快活?」天香笑道:「有什么快
活,这是伺候人的差使,快活是在人快活呢。」潘三道:「不是这么说。我听说
有一种人,小时上了人的当,成了红毛风,说里头长了毛便痒得难受,常要找人
顽他,及到老了还是一样,这真有的么?」天香道:「可不是,我们东光县就有
两个,一个刘掌柜是开米铺的,一个狐仙李,都有四十几岁了,常到戏场里去找
人。他先摸人的东西,那人被他摸了不言语,他就拉了他去,请他吃饭,给他钱,
千央万恳的,人才顽他一回。适或碰着了个古怪人,非但不理他,还要给他几个
嘴巴。

这个毛病至死方休的。「潘三听了,心里更急,又问道:」这毛病除了人顽,
还有什么方法可以治得呢?「天香道:」那里有什么方法!「

想了一想,忽又说道:「有,有,有!有一个人与我们同行,听他说医好一
个人,说是用手挖出来的。」潘三笑道:「这个如何放得进手?」天香道:「手
是放不进,指头是伸得进的。」

潘三道:「适或长了毛,指头也挖不出来。」天香道:「他有方法。他说长
毛也要经过人精才长,没有经过是不长的,不过那东西不得出来。」潘三道:
「既这么说,有三个月的,大约还可以治得?」天香道:「这要问他。」潘三见
有人能治这个毛病,便将实话与天香说了。天香听了,也甚诧异,怪不得方才这
个样儿,想要与我做个烧饼会,便笑道:「你也顽得人多了,与人顽顽也没有什
么要紧,治好他做什么?」潘三把他拧了一下。梳完了发,潘三千叮万嘱的叫他
找了那人来,天香去了。

到明日去找那人,告知缘故。那人笑道:「潘三叫你来请我么?这事我早知
道。他正月里拿这个法子收拾了许老三,许三姐才设计哄他,许老二就用他的法
子收拾他,许老二早告诉了我。许老三吃了多少荞麦面,还吃了泻药,泻不出来。

还是我传他的法子。听说三姐将银耳挖替他挖干净的,才不至成了毛玻潘三
这个人真不是个东西,极该得这个报应,由他罢了。「

天香再三的替潘三央求。那人道:「既然要我去治好他的病,你去对他说,
要送我三百吊钱。他这个毛病还花三百吊买来的,何况要治好?他应该加一倍才
是。」天香即将这话去对潘三讲了,潘三道:「不知取得出来取不出来?如果真
能取出来,我就给他三百吊。但叮嘱他别告诉人。」天香去了歇了两日,才同了
那人来到潘三小帐房内。潘三颇不好意思,那人道:「三爷的事我全知道,但日
子久了,取他出来也不容易。」潘三自己讲不出来,叫天香与他讲定了,如好了
送他三百吊钱,明日先交一百吊,十日后不发痒,再送那二百吊。那人也依了,
便对潘三道:「三爷,你那洞府深,我的指头短,摸不着底。

你今日将二两金子,打一支七寸长、笔管粗的一根耳挖,明日早饭后我来,
包管你取得干干净净,不要你受第二回苦。「潘三道:」必定要金的,银的使不
得?「那人道:」定要金的,银的万使不得。「说罢去了。潘三疑他赚这二两金
子,但用二两低银打了,镀了金,等他来。明日那人果然来了,将耳挖放进,替
他掏得个干净。潘三也算略尝滋味,先给了一百吊钱,那人把这耳挖果然要了,
潘三以为得计。过了十余日,居然好了,竟不发庠,又将那二百吊也给人他。天
香借此向潘三借钱,潘三要买他的嘴,也给了几十吊钱。

那人是个剃发的,得了三百吊钱,便一朝发迹。又有二两金子,便乐不可言。

一日,想将那金耳挖到银匠铺里打两个戒指。银匠说是镀金的,他还不信,
及到试金石上刮了出来,果然是银的。便恨潘三赚他,起了狠心,找了天香,要
他去对潘三讲,不应欺他,他如今把这耳挖做了凭据,逢人便说是潘三爷要他挖
屁股的,叫他一辈子怎样做人?天香果然说了,潘三无奈,只得托天香去说,叫
他不要声扬,再给他些钱。后来讲来讲去,那人只是不依,又给了三百吊。以后
那人与天香串通,每逢缓急,便找潘三,潘三不肯应酬,便恶言恶语的把那件事
题起来。潘三像写了卖身文契与他一样,零零星星真应酬了好几年,直到那人死
了方罢。此是闲话,非书中正文。下文即叙琴仙出京,且俟细细分解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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